■本報記者 向炎濤

    1988年的中關村，改革的氣息已經撲面而來。柳傳志和他中科院的10位同事下海成立的聯想才剛剛四歲；兩通兩海成為中關村的地標建筑，電子一條街熙熙攘攘。那時候，李彥宏還在北大讀信息管理專業，雷軍還在武漢大學的宿舍里寫程序。

    當年的8月15日，北展劇場人頭攢動，在國務院機關事務管理局工作的王文京溜進了人潮中。那場會上宣布了成立北京新技術產業開發試驗區，同時宣布了18條政策，鼓勵各種專業人員，特別是有技術的人員來這里辦新型體制的高科技企業。這個實驗區后來發展成了今天的中關村科技園。

    從這場會上回去以后，王文京就遞交了辭職報告，準備離開工作了五年的國務院直屬機關。他在大學學的是財務專業，工作也與財務相關。上世紀80年代，會計電算化的概念剛剛在我國興起，當時的企事業單位都是自己做軟件，水平低且重復。王文京判斷，會計電算化是未來的趨勢。于是，他下海去做財務軟件公司。和他一起辭職的還有當時同在機關工作的同事蘇啟強。

    1988年12月6日對于他倆來說是特別的日子。30年前的這天，王文京和蘇啟強用借來的5萬元錢，在海淀南路一間9平方米的屋子里成立了用友公司，當時只擁有一臺電腦和一塊招牌。然而，幾年后，用友成為中關村第一家私營高新技術企業，編號“ＳＹ0001”。

    從0開始，到中國最大的財務軟件廠商，到亞太地區最大的管理軟件廠商，再到如今領先的企業服務提供商。用友從最初9平方米的房間發展到600多畝的產業園，員工達15000人。

    1994年，王文京曾去微軟總部參觀，萌生了一個夢想，什么時候能夠擁有一個像微軟一樣的花園式園區。如今，他做到了。但是王文京覺得，園區只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產品要躋身世界一流。

    “過去30年，用友已經做到了優秀，但這還不夠，下一個三十年，希望用友能夠從優秀走向卓越。”用友網絡董事長兼CEO王文京近日接受《證券日報》記者采訪表示。

    持續創新

    從成立財務軟件服務社，到產品得到市場認可站穩腳跟，王文京只用了兩年時間。1990年，用友自主研發出來的“90版用友賬務軟件”和“UFO—用友電子報表軟件”先后問世。其中，“UFO—用友電子報表軟件”基于三維立體表處理思想，具備表數據、圖形、通信和字處理的集成功能，無論從應用還是從技術來講都十分強大，具備實用、先進、可靠三大特點，成為中國第一批獲得財政部資質認證的財務軟件，被譽為“中國第一表”。之后的幾年時間里，用友快速成為國內市場上最大的財務軟件廠商。

    然而，軟件行業變革風起云涌，隨著改革開放浪潮推進，市場的需求也在發生著變化。王文京還記得，1996年，他去東莞與當地的代理商交流市場情況。代理商對王文京說，未來單一的財務軟件會越來越難賣，東莞的企業需要的是一個全面的解決方案，既要解決財務管理問題，還要解決產供銷、人力資源管理等問題。

    要不要轉型，在用友內部產生過一定的爭議。當時的用友財務軟件在市場上銷售依然強勁，市場份額遙遙領先。但王文京敏銳地覺察到，彼時的東莞，是中國制造業最發達的地區，也是企業信息化水平最高的地區，可以說，東莞企業代表的是中國企業未來信息化發展方向。

    王文京最終下決心往管理軟件轉型。如果說財務軟件是用友1.0階段，那么ERP管理軟件就是用友2.0階段。當時，國內ERP市場基本被SAP、甲骨文這樣的國外巨頭壟斷，且價格高昂，對于企業來說成本壓力太大。

    抓住這一市場空白，加之轉型迅速，用友很快占領了中端管理軟件市場。今天回頭去看，市場證明了王文京的選擇沒有錯。

    在王文京看來，選擇轉型方向主要基于三個方面的條件，第一是技術支持變革，技術變革是浪潮式的，用友發展史上三次變革都是伴隨著技術的三個浪潮出現；第二是客戶需求發展，在新的技術出現后，客戶需求本身也會發生大的變化；第三是企業自身發展需求，任何一個企業都希望選擇了一個方向，在這個方向上持續發展壯大。

    “當市場出現新機會的時候，要去抓住它，如果沒有抓住，新機會就沒有了，原來的市場也掉下去了。企業必須擁抱這個變化，讓業務不斷適應市場，不斷適應產業發展過程。”王文京對《證券日報》記者表示。

    事實上，在搶抓市場機會上，用友也曾吃過虧。在早期財務軟件從dos版本面向windows版本過渡階段，用友反應不夠快，而競爭對手率先開發出了window3.0版本的財務軟件，而用友則陷入被動。認識到這次失誤之后，用友加大了追趕力度，越過Windows3.X，直接研發基于32位計算的Windows95版的財務軟件，穩固了市場地位。

    這件事給了王文京很大啟發：“持續創新特別重要，整個產業是波浪式發展的，很多企業抓住了一個浪潮，但是并不代表能夠長期存在；若干年后，第二個浪潮又起來了，這就要看企業能不能抓住。”

    而要想持續創新，研發必不可少。王文京表示，一直以來，用友在核心的產品研發方面都保持持續的大規模投入。用友網絡2017年年報顯示，2017年用友研發投入12.97億元，占營業收入比例高達20.5%，研發人員數量占公司總人數32.87%。

    立足長遠

    在用友的價值觀里，有一條是立足長遠。王文京要做基業長青的企業。他曾羨慕微軟的園區，但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微軟曾經兩次提出收購用友。業內一度傳聞收購價格達到10億美元，但都被王文京拒絕了。

    2007年初，微軟提出對用友進行戰略投資，這對于用友來說非常誘人：一方面，戰略投資不會超過30%股權，王文京可以保證公司自主權，對當時用友在資本市場也是重大利好；另一方面，微軟參股，對于當時用友來說，在亞太地區管理軟件市場也減少了微軟這樣一個直接的競爭對手。不過當時微軟開出的一個條件是，用友放棄正在推進的高端市場NC產品線。

    王文京拒絕了微軟的戰略投資，而是選擇在2008年與微軟達成戰略合作，成為微軟全球獨立軟件開發商合作伙伴和戰略合作伙伴，這是微軟最高級別的合作關系。

    談及拒絕微軟，王文京對《證券日報》記者表示，“最根本的原因是覺得企業軟件和服務在中國是一個有發展前景的行業，中國需要自己的軟件廠商，我們也希望把這作為終身的事業。”

    王文京感慨道：“我們這些年來確實比較專注，從1988年財務軟件開始，到后來的ERP企業管理軟件，到今天的企業云服務，我們都是專注在給企業和公共組織提供服務。1.0、2.0、3.0三個階段用友核心的產品形態不同，但是我們專注服務企業客戶一直沒變。”

    用友2001年上市，是當時核準制下的第一只股票，當時發行價36.68元，開盤價76元，盤中股價一度觸及100元，是當時第一只上市當日就達到100元的股票，王文京個人身價也達到50億元。

    王文京一直持有一個觀點：一個企業一定要有大股東，這是一種結構型的需求。有的創新創業企業，股權分散。前面兩三年發展了，一旦后面出現問題，股東們在思維、理念上不完全一樣，要統一就難了。如果有一個相對的大股東，就可以在結構上保證企業不會因為股東意見不統一，影響公司發展。”王文京說道。

    事實上，用友是A股上市公司中最早實施期權激勵制度的。早在2006年，用友就有1014位骨干員工獲得公司股權激勵。目前，用友的股權激勵計劃三年實施一次。“用友是開放的，希望隨著公司整體做大，骨干核心員工們可以分享到公司發展成果。”王文京表示。

    均強發展

    今天的用友已經進入3.0階段，即企業云服務階段。在信息化的今天，很多傳統企業都在進行數字化轉型，企業內部從訂貨、營銷、商城到生產工藝、供應鏈、生產采購都需要打通。用友云提供的則是涵蓋了企業從營銷到采購、制造、財務、人力、協同工作以及金融的綜合型融合的企業云服務。

    在王文京看來，隨著互聯網技術的發展，云計算、大數據、人工智能相繼出現，這一波的技術浪潮更大。在這樣一個背景下，企業外部的鏈接可以實現，包括企業與消費者，企業與企業之間，企業與員工之間的鏈接，數字營銷、協同制造、共享服務等需求也逐步起來。

    事實上，用友一直以來面向的就是TOB市場。王文京表示，2.0時代的企業管理軟件用友做了十幾年，在2010年開始提出要開始往互聯網服務方向發展，2014年開始整個戰略全部重心轉向企業云服務。2016年，用友宣布開啟3.0戰略。

    如今，用友的云戰略已經穩步推進，體現在收入結構上，2017年新業務收入（云服務+金融服務收入）占總營收占比19%。王文京稱，2018年云收入將超過總營收三分之一，預計明年占超過一半。據介紹，目前用友云服務超過446萬家企業和公共組織。

    除了和傳統的軟件廠商存在業務競爭，如今不少消費級互聯網公司也在向產業互聯網市場進軍。王文京表示：“用友一直在產業互聯網領域發展，我們堅持在這一領域深耕，競爭對于我們來說也是很好的發展機會。”

    對用友來說，在市場競爭中長期立于不敗之地的一個訣竅是均強發展。在王文京看來，企業要想持續獲得成功，除了持續創新，還必須均強發展。“不是靠某一個單項，而是全能冠軍模式，拼的是企業綜合能力，研發能力、營銷能力、客戶運營能力、內部管理能力、資本運作能力，這五大方面都比較強，當新的機會，新的創新浪潮出現的時候，才能夠再次沖上去。”王文京說道。

    用友的名字取自用戶之友。從此，用戶之友也成為用友的核心價值觀之一。王文京直到現在還保留每周至少見兩次客戶的習慣。客戶提出的意見，他都會認真記錄下來。在他看來，用戶之友就是要以為創造客戶價值為中心。“TOB的企業級客戶轉化成本是比較高的，跟選擇結婚對象一樣，選對了就是一輩子的幸福，我們希望的是伴隨客戶產業發展，成為客戶長期的合作伙伴。”王文京表示。

    在王文京看來，如今的中國經濟體量、市場容量，已經和二三十年前大不相同。對于中國本土的企業服務提供商而言，可以發揮貼近客戶、快速響應市場、快速創新的優勢，在產業互聯網階段完全有機會超越歐美企業。